夜景

我买了根荧光的黄色狗绳。暮色里，小狗拖着它跑的时候像拉了颗流星。我坠在后头，被它一路牵进草地。

夜幕四合，河对岸远处亮起点点灯火，透过摇摆的枝叶忽明忽暗。几辆小轿车拖着红色尾灯，从岸边桥上驶过。晚班巴士的明亮灯光在夜里如电光花，照得空空的车厢热闹又寂静。

我和狗在草地上一边走一边看鸟儿归巢，草叶上凝出露珠把我们的四足双脚全都打湿。小狗在小径两侧低着脑袋左右蛇行，大概又嗅到了几只藏起来的田鼠。

一切似乎都归于安静。可那安静中，却有另一种生机在悄然苏醒，夜草舒展、虫鸣渐起、梦境在黑暗中慢慢发酵……

回家的路上，在一条长凳旁遇见一对聊天谈心的母子。小男孩不过五六岁的样子，被妈妈轻轻地搂在怀里。看到了小狗的到来他忽地直起身子，两眼像小鹿般瞪着，随后却又侧了脑袋向母亲怀里蹭去。母亲低着头在他耳边低声细语，不时看小狗一眼。

她又黑又直的头发垂到了眼前，便用手把它们勾到耳后，又忽然朝着我笑了笑。我于是看得更清楚了一些。她的眉眼温润如玉，又低头继续与儿子细语，行止从容优雅，整个人透着一种轻柔细腻的气息。

在她身上，仿佛浮现出过去的倒影，母亲的样子在那夜色中缓缓走来。曾经她同样年轻，同样温柔，同样在夜晚带我出门散步。抬头有明丽的夜空，繁星漫天，像是遥远处飞出的点点荧火，夏虫嘶鸣，此起彼伏里有充满童年纪念的音乐。一切还似昨天，星宿的运行，昆虫的触角，我和人……却又悄悄不同了。